一梦
天色见晚，独自在家，不知何时起昏昏睡去。
午夜没有钟声响起，有的只是人们匆匆的脚步。极目望去，铁轨隐没在不远处的黑暗中。近处人声噪杂，远处幽暗静谧，心跳随着思绪不断起伏，脚步默然得向前迈了出去。
彼方可还有人在等待？
我这样在心底问自己。
没有行李，没有目的，只知道要远行而已。
“小伙子一个人出门吗，怎么连行李都没有？”邻座大叔模样的人忽然问起，转头看去，面影模糊不清，不像是我熟悉的人。
需要这样搭话吗，我不认识你。心里这样说着。
“啊，对不起，看你神情恍惚的样子，只是有点好奇。”他仿佛听见我心里的回话般这样说道：“应该是短途旅行吧，下一站XX城下吗？”（XX两个字我没有听清）
“不，不是。”我随便敷衍着。
“小伙子有什么需帮忙的吗，我是医生，看你不太舒服的样子。”对座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，同样陌生的感觉，同样的面影模糊。
“不，不，我没事，我很好。”继续敷衍着，望向黑暗笼罩的窗外。
什么也看不见，除了沿途星星点点的灯火，和远处被城市灯光映得微红的天空。除此以外，没有月亮，也没有星星，当然也看不见云。
“这么说起来，我想起我年轻时候的一件事呢。”
大叔又开口，不知道到底对谁说，也许对我，也许对女人，但我仍然看着窗外没有扭过头看他。可能不太礼貌吧，但是管他呢，当他自说自话好了，反正不相识。
“那个时候我跟你差不多年纪，生平第一次独自一人坐长途火车呢，你猜怎么着，我也跟你一样，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。”
我没有作回应。有这么巧合么。
“唉，其实是要去找某个人呢，但是对长途旅行没有任何概念，除了钱什么也没带就上路了。穷学生一个，其实也没多少钱，只能省着用，心里盘算着时间，不舍得买火车上的任何东西吃，三天的路程准备一直饿着。”
“那你怎么挺的住啊，我一餐不吃就受不了？”女人问道。
“没挺住，第三天上午我头昏眼花快昏过去的时候，被坐对面的一个姑娘救了，她给了我一片饼干，那真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。”
大叔正说着，女人突然伸手拉了一下我的手臂。
我茫然回头看她，还是看不清她的脸。
“那个，说到饼干，我其实在你上车的时候就想问问你了，你还记得这块饼干吗？”
说完她从背包里拿出一片饼干，递给我看。
普通的圆形薄饼干，不知道被谁咬了一口。
“不记得，为什么这么问我呢？”我疑惑地问她。
“是吗，你确定你不记得？”大叔不知为什么这样问我。
我更加茫然地看向他，突然他的面容清晰起来，灰白的头发，渐渐熟悉的脸，眼角有了皱纹，胡茬密密麻麻地分布在下巴上。
我确定我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，可是我心里也自此确定了，万分地确定了，他就是我自己。
我惊恐着，呼吸急促着看向对面。
女人的面貌也清晰展现了。
我的嘴里终于吐出那个纠缠在心里到处乱钻的名字：苏叶。
自此慌乱醒来，枕头却已经汗湿了，一片冰凉。
又一梦
午后的阳光铺展开来，公园的长椅被晒的很温暖，那种散发着香气的温度，让人眼皮沉重。
苏叶突然出现在眼前，双眸迷离巧笑，浅绿色的长裙和褐色的皮鞋一如我平日所见。
“咦，怎么在这里遇见你。”
她赶在我之前问出了要问我的话，让我茫然失措。
对的，我为什么在这里，为什么又会在这里让她遇见。
她应该远在千里之外，或者我应该远在千里之外？反正我们这个时候在同一场合相遇，这不合常理。这里是哪里？
“呐，正好一起去吃饭呢。”苏叶却比我平静的多，说话间朝我伸出手来。我不及细想，本能地也伸手拉她，可是明明触碰到她的指尖了，却空荡荡的没有实感。
我没有拉住她的手，拉住她的手，是另一个人的手。
他们就这样手牵手走了，我甚至来不及看清那个人的长相，只能呆坐在长椅上，如同空气一般。
不，我不是空气，我分明还看见苏叶边走边回过头来对我笑着说：“你怎么还在这里，你为什么不回去，天色都暗了，公园里就剩你一个在这里咯。”
天色暗了吗？阳光还打在脸上，依然温暖，眼前两个背影逐渐远去变小。
我不甘心的从蜷缩中惊坐醒来，却发现路灯已经亮了，夜风沁凉，公园里果然只剩下了我一人。
后记
从来睡眠不好，夜晚对我来说是一场断断续续的征途，在清醒与迷糊之间循环切换，一秒一秒地捱过黑夜。我做过的梦大多天明即忘，只这两个梦记忆深刻，很多年没有忘记。
其实我分明是希望能够忘记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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